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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春長篇小說連載:《川江英雄》(第四章)

文苑川南在線  發(fā)布時間:2021-08-13

長篇小說連載——《川江英雄》

□ 冰 春

謹以此書,獻給為中華民族的解放和新中國的建立而英勇奮斗、浴血革命的先輩們!

  冰春長篇小說連載:《川江英雄》(第二章)(圖1)

(本小說據(jù)真實歷史事件創(chuàng)作。根據(jù)創(chuàng)作的需要,小說中主要人物和瀘城均為化名)

第四章 驚濤拍岸川江水

冰春長篇小說連載:《川江英雄》(第四章)(圖2)

  鄧光強等人鏟除叛徒歐陽扶林。插圖:魏聞聲

1

  “呯”,槍聲響起時,任曉光一個箭步飛躍而前,用身體替郭爾桂擋住了子彈,倒在了血泊中。警衛(wèi)等眾人立馬將郭爾桂團團護住,同時一班衛(wèi)兵向斜對面兩百米開外的鐘鼓樓沖去。狙擊手早已沒有了蹤影。

  許亞軍心有余悸地勸阻郭爾桂:“軍座,演講是不是取消?”

  “照常進行!”郭爾桂鐵青著臉,斬釘截鐵地揮揮手道,“參謀長,你立即送任參謀去紅十字會醫(yī)院,告訴他們,全力搶救,務必把任參謀給我搶救過來!不得有誤!這里的事完后,我去看他!”

  “是,軍座!”許亞軍帶著幾個衛(wèi)兵,分坐兩輛美式吉普,護送著任曉光往紅十字會醫(yī)院一溜煙地去了。

  郭爾桂是應他陸大的老同學,——中央陸軍大學成都分校瀘城訓練部主任章光祥少將的邀請,來給學員們作應對共產(chǎn)黨解放軍進行山區(qū)根據(jù)地經(jīng)營和山地作戰(zhàn)演講的。不想甫一下車,就遭到了槍擊,要不是隨行的任曉光反應靈敏,躺下的,就是他老郭自己了。當然,他是從槍林彈雨中沖殺出來的軍人,想當年淞滬會戰(zhàn)抗擊日寇時,在多次慘烈的戰(zhàn)斗中,小鬼子的子彈也沒有傷著他的毫毛!對于許亞軍的勸阻,他是不會聽從的,這種暗殺算得了什么?于是,在許亞軍他們離去后,郭爾桂鎮(zhèn)定自如,精神飽滿地給訓練部的學員們開講了。

  這一切,被保密局瀘城辦事處和瀘城站安插在訓練部的特務如實地上報,使羅熙之在佩服郭爾桂處變不驚的同時,更加相信與共產(chǎn)黨結下殺身之禍仇恨的郭大司令郭大軍長,與共產(chǎn)黨準備長期對抗經(jīng)營山區(qū)根據(jù)地打游擊的決心。他將他的判斷,連帶吹噓著把郭爾桂的遇險的情況上報給了徐遠舉,并上報給了毛人鳳。與此同時,徐、毛二人也接到了秦菲菲內(nèi)容大致相同的報告。得到的回復是:對郭繼續(xù)密切暗中監(jiān)視,當此黨國危難之際,川南駐軍切不可出亂子!

  紅十字會醫(yī)院,坐落在慈善路一座中西合壁的三進院落里。為二十世紀初幾家慈善機構和一些慈善人士出資,以國際紅十字會的名義修建,用以救治瀘城的平民百姓的中西醫(yī)結合的現(xiàn)代醫(yī)院,瀘城人簡稱之為紅會醫(yī)院。秦菲菲得到任曉光身負重傷的消息從云溪(納溪)縣城趕來時,已是掌燈時分。其時任曉光剛從手術室推出,還處于昏迷狀態(tài)。

  走廊長椅上等待消息的郭爾桂站了起來,問醫(yī)生:“情況怎么樣?”

  “病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還處于昏迷中,需要繼續(xù)觀察。”醫(yī)生摘下口罩,說道?!肮玖?,手術我們盡力了,子彈離他的心臟只差半厘米,后面就要看他的體質(zhì)、意志力和造化了。”

  “不行!你們務必把任參謀給我醫(yī)成大活人!”郭爾桂以命令式的口氣說道,不容商量。

  “郭司令放心,我們會盡力救治的。”醫(yī)生的語氣不卑不亢,“救死扶傷,是我們的職責?!边呎f邊擺手示意,讓護士將傷員推向病房。

  郭爾桂還想說什么,這時身后傳來了秦菲菲的聲音:“謝謝郭軍長。醫(yī)生說得對,他們會全力救治曉光的。別為難他們了。”

  “哦,菲菲啊,你什么時間到的?”

  “有公務在外,剛趕到。”

  郭爾桂請秦菲菲到外面的露臺說話。

  華燈初上,星星點燈,一陣陣充滿涼意的夜風突然吹來,讓人仍不住在這沉悶的夏夜激靈著打了一個冷噤。

  “對不起啊,菲菲。曉光是為了保護我,才負了重傷的?!惫鶢柟鸬穆曇?,有些內(nèi)疚。

  “軍長言重了。曉光是你的作戰(zhàn)參謀,保護長官責無旁貸?!?/p>

  秦菲菲這話讓郭爾桂心里有些不受用。他想任曉光可是你秦菲菲的丈夫,怎么能這樣說話呢!難道軍統(tǒng)中統(tǒng)這幫特務都對自己的長官效死愚忠?這么沒人性!看你結婚幾個月就守活寡怎么辦!轉(zhuǎn)念又想到任曉光是為自己而擋子彈,不能在心里腹誹這對小夫妻。一時語塞,沉默著抬頭望星空。

  秦菲菲打破沉默,輕聲說:“軍長,謝謝你的關心。您請回去休息吧。我會在這里守護曉光的。”

  “嗯?!惫鶢柟瘘c了點頭,問道:“刺殺行動是哪伙人干的,有線索了嗎?”

  “羅專員告訴我,據(jù)保密局瀘城站和警察局的偵查,有可能是瀘城共黨地下武裝干的?!鼻胤品苹卮?,“我已派瀘辦的人介入調(diào)查,很快會有結果?!?/p>

  郭爾桂搖了搖頭:“共黨干的?他羅熙之不是吹噓說瀘城地下黨遭到他的毀滅性打擊了嗎?怎么又冒出了共黨地下武裝?”

  “軍長,共黨無處不在”,秦菲菲想著措辭,“他們由弱變強,殺了一茬又冒出更大的一茬,是殺不盡斬不絕的。所以,殺人不是辦法,得攻心為上,攏絡人心?!?/p>

  “你也不贊成濫捕濫殺?這就對了嘛,”郭爾桂臉上有了一絲笑意,“濫殺無辜是不行的,會失掉人心,斷送黨國的江山!殺人得講證據(jù)嘛!你說是不是?”

  見秦菲菲靜靜地望著他,沒有回應,郭爾桂點一支煙,故作生氣地說:“象羅熙之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動輒槍斃或活埋所謂的共黨,我看是斷然不行的!他對我說過:象我郭司令這樣凡事都要講鐵證,是一個共黨都干不掉的。被我駁了回去。他在警司成立前殺了一批人士,結果怎么樣?還不是讓共黨把賬算到了我這個警備司令的頭上,將復仇的子彈射向了我!要不是任參謀替我擋了子彈,我可能進太平間了!”郭爾桂真的生氣了,“濫捕濫殺,什么東西!狗屁!”

  “軍長息怒。您軍務繁忙,請回去休息吧。我送送您。”秦菲菲邊說邊上前作了一個請回的手勢。

 

  天放亮的時候,任曉光終于蘇醒了,讓守護了一個通宵的秦菲菲懨懨欲睡的神情打了一劑強心針,猛然間變得燦爛而驚喜。連忙跑出去將醫(yī)生護士叫來,待處理完畢,醫(yī)生臨走時告誡秦菲菲:盡量讓病人少說話。

  于是,倆人在寂靜的病房相互用手指在對方的手背上輕輕敲擊,用摩爾斯密碼交談情況 。

  秦菲菲:感覺怎么樣?還好嗎?

  任曉光:還可以,應無大礙。郭軍長沒受傷吧?

  秦菲菲:安然無恙。昨晚他專門為你守候,我請他回去休息了。只是讓你受了重傷。

任曉光:郭軍長安然就好。保護他是上級交待我們的任務。換成你在場,也會這樣做的。

  秦菲菲點點頭,看著任曉光憔悴慘白的臉色,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由于傷痛,任曉光只能勉強地擠出笑容安慰秦菲菲:莫哭莫哭,你一流淚我就難受。這點傷不算什么,當年和鬼子漢奸打仗,我的肺部被打穿了孔,昏迷了一周才從死神那里掙脫回來。哎,有沒有線索,是哪撥人干的?

  秦菲菲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淚:綜合保密局瀘城辦事處和瀘城站的偵查及線報,初步斷定刺殺郭軍長的行動是川江游擊隊瀘城武工隊干的。

  任曉光表情作恍然大悟狀:哦,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兩天前的傍晚,任曉光下班剛回家,鄧光強和洪大妹就帶著一尾足有四斤重的當?shù)厝怂追Q鰱巴啷的長江鯰魚上門來了。任曉光說你嫂子去云溪縣了,你們送鰱巴啷來,我可不會做,你們還是拿街上去賣了吧。鄧光強嘻笑著說這魚是洪大妹下午在澄溪口捕獲的,我們給你送來,是想讓你和嫂子嘗嘗鮮。嫂子不在,那我和洪大妹代勞了,給你做飯!順道在光哥這里打打牙祭,要得不?任曉光見鄧光強話說到這份上,不好推辭,就由著他們到灶房弄魚煮飯,自己到外面熟食攤買了些牛肉等鹵菜,打了兩斤燒酒,三人在院子里就著馬燈月光,搖著蒲扇,納涼喝酒擺起了龍門陣。

  擺著擺著,兩斤老白燒剩下不到一半的時候,鄧光強假借酒興,東拉西扯地罵了一通瀘城的軍警憲特胡作非為欺壓百姓的話后,突然打聽起郭軍長愛不愛吃河鮮,在不在瀘城的行蹤。任曉光知道這個小兄弟胡咧咧,隨口應道:郭軍長當然在瀘城,明上午我要陪他到陸大訓練部講課去。哎,你問郭軍長喜歡不喜歡吃河鮮干啥?鄧光強打了一個酒嗝,說如果他愛吃,我和洪大妹好經(jīng)常給他送一些河魚去,幫你拉攏拉攏感情,使你的官兒越做越大,我們好沾你的光,經(jīng)常來打牙祭哦!任曉光笑了:兄弟,就別費心思了,我們軍座清廉得很,是不會收別人東西的。想打牙祭,你們隨時到我這里來。哎,托你們打聽我妹妹的事,有沒有眉目?

  兩斤酒喝完,鄧光強和洪大妹告辭走了。

  第二天,發(fā)生了刺殺郭軍長事件。

  想到這里,任曉光輕擊秦菲菲的手背:我已知道川江游擊隊瀘城武工隊是些什么人了。我們要暗中保護他們,破壞敵人的偵查行動,擾亂他們的偵查方向。同時,要向他們發(fā)出警告,停止暗殺行動,以免遭受敵人更瘋狂的報復。

  秦菲菲:說得對。保護局電訊人員已破獲了地下組織的密電。羅熙之即將在全城展開搜捕地下黨的行動。

  一項保護鄧光強他們的計劃迅速在任曉光腦海里形成。他用密碼簡潔地向秦菲菲作了說明,征詢她的意見。

  秦菲菲點了點頭,說:“挺好的。我這就去找鄧光強?!苯又?,說了她的想法,作了一些必要的補充,使保護和預警計劃趨于完善。

2

  夜幕中沿長、沱兩江的大、小河街,燈大輝煌,熱鬧非凡。各式紅燈籠懸掛在屋檐下門楣旁,這里客棧飯館眾多,延攬著什么船幫酒幫鹽幫,馬幫茶幫等各色人群;沿街兩旁一字排開著小攤小販,形成了熙熙攘攘的夜市,什么香煙洋火米花糖,風蘿卜蹄花湯護骨雞八炸鴨瀘城烘蛋,豆腐腦兒擔擔兒面酸辣粉兒等等叫賣吆喝聲,不絕于耳,憑添了夜色的熱鬧。星羅棋布于沿街飯館客棧的,是眾多的妓院,什么迎春堂暖香閣溫柔鄉(xiāng)等等,不一而足。除了明妓,還有不少暗娼在夜色中活動拉客,搜尋著那絲鬼鬼祟祟的尋芳客。

  為完成上級交辦的清除叛徒和斬首行動,鄧光強和李樸生奉周懷禮之命進城執(zhí)行任務。李樸生槍法好,卻是二三兵工廠的工人,不便公開行動,被安排在了離魚棚子酒樓不遠的一處民宅待機狙擊;鄧光強所在的四通旅社,原本就屬于周懷禮的名下,自然而然成了魚棚子酒樓的采買,以方便其偵察搜集叛徒和敵首行蹤等情報工作。那晚鄧光強和洪大妹以送魚的名義在任曉光處獲取了郭爾桂將于翌日前往陸大瀘城訓練部講課的消息后,周懷禮立馬布置了狙殺郭爾桂的行動。不料想槍響時,冷不丁被任曉光躍出擋了子彈,李樸生片刻遲疑后,只得和在鐘鼓樓下接應的鄧光強趕緊撤離。

  任曉光住進醫(yī)院的第二天,秦菲菲打電話到羅漢場的四通旅社找鄧光強,卻被告知鄧老幺外出了,再問去哪里了,對方啪的一聲將電話掛了。又去江邊找洪大妹,洪大妹連人帶船也沒有蹤影。怕引起敵人的懷疑,不好明目張膽地找尋這兩人,黃昏的時候,和任曉光商量對策,決定由秦菲菲晚上借故去魚棚子酒樓一趟,冒險將停止斬首行動、敵人即將展開全城大搜捕的預警發(fā)出,——任曉光判斷,周懷禮肯定是鄧光強他們的領導,在那里或許會碰見鄧光強。

  當夜晚秦菲菲帶著幾個隨從前往魚棚子酒樓的時候,化了裝的鄧光強、李樸生等五個人正在位于六號碼頭大河街上暖香閣對面的一家鹵菜攤子旁圍桌喝酒,守候著叛徒的出現(xiàn)。不遠處,洪大妹裝扮成小販,向人群叫賣著香煙洋火瓜子花生。

  根據(jù)幾天的偵察和稽查處即暨保密站內(nèi)線傳來的情報印證,原瀘城中心縣委機要員,叛徒歐陽扶林就是因為暗中有狎妓嫖娼的惡習,被他的相好、暖香閣一名叫桃花水母的妓女,無意中將其秘密透露給前來嫖宿的稽查處行動隊隊長袁騰崗的。歐陽扶林以前每個星期要來此一兩次,被捕后消停了一陣子,最近升了官發(fā)了財,說今晚要請幾個弟兄來暖香閣逍遙快活一番,喝花酒犒賞弟兄們對他的抬愛。

  一個打扮妖嬈的女子從暖香閣門前走了過來,對鄧光強他們說:“幾位爺們兒好!爺幾位在這里坐著喝寡酒,多沒意思呀!不如進暖香閣喝花酒葷酒,多舒服呀!”

  “去去去,進什么暖香閣?你沒看爺們兒喝得正歡嗎?”打扮成船工模樣的武工隊員、中等個絡腮胡的高小寶揮手說話道。

  “喲,小老大常在江上行,還不沾魚腥呀?”妖嬈女子雖有些不高興,說話的聲音還是嗲聲嗲氣,手絹仍然輕舞。

  “姑娘莫理他?!毖b扮成船老大的李樸生笑著說?!拔覀兪且サ?。只是還有兩個弟兄未到,來了我們就去?!?/p>

  “那我招呼姐妹等你們喲?!迸有溥涞卣f,一步三搖地去了。

  大約晚上九點的時候,洪大妹那邊的吆喝聲突然變了詞:“上等的五香牛肉,上等的五香牛肉?!?/p>

  這是歐陽扶林出現(xiàn)了的暗號。

  歐陽扶林一行三人騎著洋馬兒(自行車)罵罵咧咧地來到暖香閣的大門前。歐陽扶林邊停車邊罵道:“媽的,共黨搞刺殺生事,讓袁隊和另外幾個弟兄不能前來享受?!?/p>

  一個行動隊特務嘻笑著說:“歐陽隊副,袁隊他們加班搞偵查共黨,我們幫他們一并消受快活就是了。你可得破費為我倆找雙倍的姑娘,才對得起袁隊他們的辛苦哦!”

  另一個特務和歐陽扶林浪笑了起來。

  早有看門人通報了院媽娘(老鴇),院媽娘領著桃花水母等幾個姑娘,將他們迎了進去。

  鄧光強見狀,說:“我們行動吧?”

  李樸生搖了搖頭道:“不忙。等他們酒酣耳熱暈暈乎乎的時候我們再進去動手。待會兒光強你就不要進去了。你是在街面上跑的人,  怕被妓院的人認識記住,和洪大妹在外面望風。我們四人進去后,高小寶和我上二樓桃花水母的房間,除掉叛徒。老孔和小史在樓下花廳佯裝喝酒接應。”

  眾人點點頭。李樸生向攤主喊道:“老板,再來一斤燒酒,一盤豬頭肉和油炸花生米?!?/p>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一小時),李樸生等四人故作搖搖晃晃地進了暖香閣,先前來拉客的姑娘興高采烈地迎住了他們。

  在蹲守鋤奸前,武工隊早已偵查清楚了歐陽扶林在暖香閣的相好——桃花水母所在房間的具體位置,并且由潛伏在保密局瀘城站的內(nèi)線畫出了草圖。所以,靠出賣同志抓捕共產(chǎn)黨人而得到國民黨加官晉爵封賞豐厚的共產(chǎn)黨叛徒歐陽扶林,在得意忘形紙醉金迷放松警惕之際,命當該絕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不過,就在李樸生和高小寶手刃歐陽扶林的時候,還是發(fā)生了一點意外,街面上傳來了兩聲槍響。原來是袁騰崗剛抓獲了一名共黨嫌犯,派一名隊員來召喚歐陽扶林回行動隊指認,這名特務在暖香閣門前自行車還未停穩(wěn),就被在街對面負責望風警戒的鄧光強沖上前來擊斃了。而暖香閣也發(fā)出了幾聲槍響,隨歐陽扶林來喝花酒嫖妓的兩名特務,剛從各自的房間跑出,被眼疾手快的老孔和小史開槍命中。暖香閣內(nèi)和街上一時大亂,人們驚呼奔竄,李樸生等人趁亂迅速分頭撤離。

  槍聲,是秦菲菲乘坐的吉普車快到魚棚子酒樓時傳來的。秦菲菲立即命令司機朝大河街轉(zhuǎn)行。無奈吉普車開到大河街街口,就被驚惶奔逃的人群擋住了去路。秦菲菲率司機等三名隨員,下車而行,同時命令查清情況 ,不得隨意開槍,以免誤傷百姓。

  行至幾十米處,秦菲菲迎頭碰上了奔跑的鄧光強和洪大妹。秦菲菲一把拉住鄧光強:“鄧老幺,前面什么情況?”

  鄧光強作戰(zhàn)戰(zhàn)兢兢狀:“不,不曉得,只聽見,聽見槍聲,怪,怪嚇人的?!?/p>

  秦菲菲冷笑了一聲:“鄧老幺,沒事兒別到處亂跑!對共產(chǎn)黨的大搜捕明晨三點開始,別不小心誤撞在了槍口上!哎,對了,你哥任曉光負傷住院了,就在紅會醫(yī)院,明天弄一條野生烏魚來,煨鐵線草傷口好得快!”

  “什么?光哥負傷了?”鄧光強作吃驚狀。

  “我會騙你?!”秦菲菲白了鄧光強一眼。

  “是,嫂子。明天我和洪大妹把烏棒湯熬好送醫(yī)院去?!?/p>

  “快回去吧。別到處瞎跑!”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不想在這里遇上了鄧光強和洪大妹,秦菲菲呼叫著鄧光強的小名鄧老幺,以關心的名義,三言兩語間,將大搜捕的情報看似不經(jīng)意間傳了出去。取消斬首行動的警告,也用不著再說了,他們的領導,會掂量出大搜捕的分量,當務之急,是采取保護地下組織的措施,還搞什么鋤奸斬首行動?

  秦菲菲等人繼續(xù)向前而行。結果,除了在暖香閣內(nèi)外發(fā)現(xiàn)了四具行動隊特務的尸體外,別無所獲。

  羅熙之趕過來后,對著歐陽扶林的尸首跺著腳說了一句話:惡習不改,報應!活該!

3

  衛(wèi)兵推門讓鄧光強和洪大妹進到病房的時候,一名戴著口罩的護士正在給任曉光打針。

  秦菲菲示意他們別說話,接過鄧光強提來的瓦罐放在桌上,邊盛魚湯邊問護士:“護士小姐,打完針可以喝鐵線草烏魚湯嗎?”

  “可以。一日可多喝幾次,每次別喝得太多。”護士已忙活完畢,拾掇著器具說完,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看見了鄧光強和洪大妹,覺得有些面熟,眉毛往上揚了揚,但還是什么話也沒再說,走了。

  任曉光用手招呼鄧光強和洪大妹到床前坐下,輕聲問道:“光強,這幾天你和洪大妹跑哪里去了?秦菲菲聽醫(yī)生說野生烏魚煨鐵線草湯喝傷口好得快,到處都找不到你們,她又分不清烏棒草魚的,著急得很??!”

  見鄧光強和洪大妹佯笑不應,秦菲菲笑說:“少說話,先喝魚湯吧。”

  “我多次對你說過,現(xiàn)在形勢很不好,”喝了湯,任曉光盯著鄧光強繼續(xù)說道,“你不在四通旅社呆著,到處亂跑,干啥去了?還有你洪大妹,這幾天沒劃船打魚了?別跟著你鄧幺哥瞎逛,我看他這人很不務正業(yè)的!”

  “光哥說哪里去了”,鄧光強笑著辯解,“魚棚子酒樓采買的母親病故,回鄉(xiāng)下老家去了。我們東家,也就是周老板讓我從四通旅社進城,代替采買。怪我們那天給你送魚,忙著做飯喝酒忘了告訴你。讓光哥和嫂子擔心了!”

  “那你昨晚到大河街干啥去了?那里是魚龍混雜之地哦!”任曉光盯問。

  “我和洪大妹去逛夜市,吃擔擔面酸辣粉兒了?!编嚬鈴姀娜莼卮稹?/p>

  “魚棚子酒樓沒有吃的?”任曉光又問。

  “這你就不知道了。魚棚子酒樓一碗面的價格,是街面上的三倍!況且,東家是不允許我們帶外人在飯館里白吃,營業(yè)時間也不許陪吃的?!编嚬鈴娬裾裼性~。

  “你嫂子說昨夜大河街發(fā)生了槍戰(zhàn),街上很混亂,你就不怕亂槍打中你們?你鄧老幺雖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桿子,要是誤傷了洪大妹怎么辦?洪家就無后了?。 ?/p>

  “我是一直保護著洪大妹的!不信你問嫂子,她可碰見了我們!”

  “算了算了,他們沒事就好!”秦菲菲笑著勸解,“曉光,少說話,他們來看你,咋一見面就訓斥呢?還是靜靜心養(yǎng)養(yǎng)神吧!”

  “誰讓他們叫我大哥呢!”任曉光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容,口氣透著無可奈何。

  “報告!”一位便衣進來,請秦菲菲外面說話。

  一會兒,秦菲菲進來對任曉光他們說:“羅專員找我會商處理今晨大搜捕事宜,要將結果報告警司郭司令。你們心平氣和地再聊聊吧,不許吵架哦!”就走了。

  任曉光知道秦菲菲當著鄧光強他們的面,故意撂下去專署會同羅熙之處理大搜捕事宜這話,是想讓他繼續(xù)警誡他們。自幾天前鄧光強洪大妹借故送魚到家里,自己不經(jīng)意間說出了郭爾桂的行蹤,到自己替代郭爾桂遇刺挨了槍子兒,至秦菲菲說出瀘城保密局電訊人員已破獲了中共地下組織鋤奸斬首行動的密電,直至暖香閣內(nèi)外的槍聲響起起,叛徒歐陽扶林和三名特務死于突襲,秦菲菲在大河街上路遇鄧光強和洪大妹……事情一經(jīng)串連,任曉光和秦菲菲由初步預判到完全斷定出周懷禮鄧光強是些什么人了。盡管上級命令他倆靜默潛伏,只管做好保護和策應郭爾桂的工作 ,但面對自己的同志命懸一線的危情時刻,他倆還是不得不冒險暗中相救?,F(xiàn)在,鄧光強安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說明秦菲菲昨晚貌似關心小兄妹隨口說出的情報起了極大的作用——川江游擊隊屬下的瀘城武工隊的人員暫時沒有危險,這讓任曉光和秦菲菲暗暗松了一口氣,決定按此前商量好的辦法,采取進一步的保護措施以應對憲特警對瀘城地下黨的瘋狂反撲。

  任曉光讓鄧光強和洪大妹幫忙將他的身體往上扶了扶,靠著墊起的枕頭,嘆了口氣說:“聽你們嫂子講,昨夜在大河街的槍聲,是共產(chǎn)黨清理叛徒。還說共產(chǎn)黨搞了一個什么代號‘斬首鋤奸行動’計劃,郭司令也就是我們郭軍長遇襲事件,就是這個計劃?!?/p>

  “共產(chǎn)黨真厲害,那么大的官也敢動手!”洪大妹興高采烈地說,忽然又變得有些垂喪:“只可惜沒打著那個大官,倒讓曉光哥挨了槍子兒。”

  “你怎么知道沒打著郭軍長,打著了我?”任曉光盯著洪大妹問。

  “我……”洪大妹不知所措,一時語塞。

  “都是那些到魚棚子的客官酒后胡咧咧沖殼子說的”,鄧光強立馬打圓場,“我聽說后告訴洪大妹的”。

  任曉光馬著臉教訓:“既然沒有根底的話,以后在外面可不敢亂講!招來橫禍,還不知道是咋回事兒呢!”

  “是,光哥訓斥的極是!”鄧光強又嘻皮笑臉起來。

  “看你就沒個正經(jīng)!告訴你,鄧老幺,”任曉光依然馬著臉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昨晚你和洪大妹在大河街逛夜市的事兒,今后如果有人問起你們,如實回答就是了?!?/p>

  見二人點頭,任曉光這才笑了笑,想借機給他們透露更多的信息,好讓他們的上級停止斬首行動。任曉光故作又嘆了一口氣:“共產(chǎn)黨鬧得歡,差點刺殺了郭軍長,又除掉了叛徒,以為他們的計劃將順利進行呢。殊不知他們的行動已被羅專員的手下破獲,造成了今天凌晨三時的全城大搜捕。你們嫂子中午告訴我,這次大搜捕,各行各業(yè)被抓捕的共黨嫌疑人,就有六十多號人哦!而我們軍警憲特政的重要人員,全都加強了防范警衛(wèi)措施,看共產(chǎn)黨怎么下手?再鬧騰,我看只有一個結果:飛蛾撲火!”

  鄧光強和洪大妹相互看了一眼,沒有搭話。

  任曉光的口氣變得暖和起來:“哎,光強老弟,我上次給你說的找些兄弟來七十二軍當兵的事想好了沒有?我們軍長說了,再過一個月我們軍就不招新兵了。你現(xiàn)在弄幾十號人來,照樣可以當排長連副的嘛!莫錯失機會??!況且,七十二軍駐防川南,你們當兵又不會離開家鄉(xiāng)的哦!”

  “我還沒有回彌陀場給老娘稟報。只要她老人家同意了,我就前來跟隨光哥?!编嚬鈴娦φf。

  “郭司令郭軍長到!”走廊外面,響起了衛(wèi)兵的通報聲。鄧光強和洪大妹告辭而去。

4

  郭爾桂偕夫人前來探視任曉光,帶來了水果及美國奶粉、牛肉罐頭等慰問品。

  任曉光一臉感動又難為情的樣子,說:“軍座,您家里也不寬裕,不好意思,讓您和夫人破費了?!?/p>

  “說哪里話。”郭爾掛擺手作打住狀,“這點水果,我們家還是買得起的。至于奶粉、罐頭,是副官小馬到軍需處領取的,是軍部發(fā)給你的慰問品?!?/p>

  副官小馬搬弄好兩把椅子,請郭爾桂夫婦坐下,退出了病房。

  “嗯,剛才那小伙子和姑娘是誰?蠻精靈的嘛?!惫鶢柟饐?。

  “是我老家街坊上的小兄弟鄧光強和小妹子洪大妹?!比螘怨獯鸬?,“給我送烏魚鐵線草湯來,醫(yī)生說喝了它傷口好得快?!?/p>

  任曉光想要坐直說話,被郭爾桂輕輕按住了。

  “報告軍座,”任曉光斟酌著字句,“我這兄弟雖然精明能干,但現(xiàn)在外面世道亂,天天都在抓赤匪共黨嫌疑人,我怕他哪天無事生非被當作共黨無故抓了去,不好向街坊鄰居交待。所以,先前我鼓動他回老家找些鄉(xiāng)鄰來,參加我們七十二軍。軍座可否同意?”

  郭爾桂默想了一下,說道:“如果換成幾個月前,我求之不得??涩F(xiàn)如今我軍兵員已滿,許參謀長要去長寧縣山區(qū)建立前進游擊指揮所,我都下令他不許再招兵買馬,只給了他三個連的兵力。令行禁止,這事有些不好辦?!?/p>

  “軍座十天前不是說招收新兵還有半個月的期限嗎?”任曉光心中一緊,有些不死心地問。

  “打仗要靠親兄弟,上陣還得父子兵哦!”郭夫人見丈夫沉默不語,心想人家任曉光替你擋子彈救了你一命,多招幾個兵算得了什么,開口為任曉光說話,“你宣布七十二軍不再招收新兵,你的警備司令部可還沒這條規(guī)定,是不是老郭?你就應承了任參謀的請求吧!他招來的兵,肯定對你貼心哦!”

  “對對,我咋沒想到這一出?。俊惫鶢柟鹈碱^一展,“你抓緊讓你的兄弟前來報到,人員不可太多,有一個班就差不多了,先放到軍部警衛(wèi)營 ,強化訓練后,作警備司令部的衛(wèi)兵。”

  “謝謝軍座!謝謝夫人!”

  “都是自家人,客套話就不說了?!惫鶢柟鹌鹕眭饬藥撞?,轉(zhuǎn)到任曉光床前說:“我已向西南長官公署和國防部致電,決定任命你為瀘敘警司和七十二軍作戰(zhàn)參謀處上校處長。”

  “感謝軍座栽培,誓死效忠軍座!哎喲……”任曉光努力大聲說話,抬手想行軍禮時,傷口一陣劇痛,呻吟了一聲。

  “哎呀,無需拘禮嘛。”郭爾桂忙扶住任曉光的手輕輕放下,回頭對夫人說:“讓馬副官快去叫醫(yī)生?!?/p>

  幫著讓任曉光重新躺下后,郭爾桂:“菲菲咋不在這里?”

  臉色有些慘白的任曉光笑了笑:“讓羅專員請去會商處理大搜捕的共黨了?!?/p>

  “什么共黨!亂彈琴!”聽了這話,郭爾桂氣不打一處來,“一下子就抓了幾十號人,哪來那么多共黨?都是些無憑無據(jù),看不順眼疑神疑鬼就抓了進來的人!我已讓軍法處長水濤去督促處理,沒有證據(jù)的,一律開釋!”

  “軍座英明!”任曉光作拍馬屁狀,“亂捕濫殺,不利于川南時局的穩(wěn)定。共黨搞的所謂鋤奸斬首行動,還不是羅專員擅自濫殺無辜引發(fā)的。攻心為上,只有收攏人心,才能使局勢不至更趨惡化,以鞏固西南反共基地?!?/p>

  “嗯,有道理。”郭爾桂點點頭。

  醫(yī)生帶著先前打針的護士來給任曉光處理完傷口重新包扎后,醫(yī)生摘下口罩對郭爾桂說:“郭司令,請讓您的這位部下張長官別激動,傷口剛才差一點撕裂了,這對傷口的恢復很不好?!?/p>

  “張長官?誰是張長官?”郭爾桂很是驚訝。

  “這床上這位傷員不是張長官嗎?”護士摘下口罩問,“那天許參謀長送 傷員來時說他叫張小光??!”

  郭爾桂明白了,當時沒搞清楚地下黨的斬首行動意圖,或許許亞軍參謀長怕地下黨潛入醫(yī)院對任曉光再行行刺,將任曉光的名字換成了假名張小光??磥硎切☆}大作了。

  “哦,誤會?!惫鶢柟鹦α诵Γf道:“也許是緊張中參謀長說錯了姓,他不叫張小光,是我部即將上任的作戰(zhàn)參謀處處長任曉光!你們一定要給我精心救治,確保他早日康復!”

  護士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不禁多看了任曉光幾眼,隨著說一定一定的醫(yī)生出了病房。

  護士看著自己的時候,任曉光的心里莫名“格噔”了一下,——那雙清澈美麗的大眼睛,有些熟悉,似乎很早以前就見過。

  自得知負傷軍官真名叫任曉光的那一刻起,護士的心里就很不平靜,盡管以表面和平常沒有兩樣掩飾著。好在很快就到了交接班時間,護士回到離醫(yī)院不遠租住的宿舍,翻出一張十年前的照片仔細端詳,憶往昔想現(xiàn)在,雖然病床上的任曉光身板比照片上的任曉光結實,臉上多了些滄桑感,但她依然可以判定,這個躺在醫(yī)院里的任曉光,就是她任曉芬失散十余年的哥哥!

  一九三七年抗戰(zhàn)軍興之初,任曉光就投筆從戎隨川軍出川抗日去了,從此沒了音訊。任曉芬那時還不到六歲。這張照片就是哥哥穿上軍裝的第二天,父母加上自己一家四口在瀘城照像館留下的全家福。一九三八年,隨著重慶成為國民政府的戰(zhàn)時陪都,日軍加大了對重慶等川江沿岸城市無差別的狂轟濫炸。瀘城成為川江上游小鬼子轟炸的重點城市。這年夏天,瀘城在鬼子一日三次的轟炸中,瓦櫟遍地,火光沖天,數(shù)百人受傷或死亡,被炸彈炸死的平民中,就有靠炸油條做白糕為生的任氏兄妹的父母,年幼的任曉芬一時流落街頭,成了孤兒。任曉芬經(jīng)常去江邊碼頭看那些來來往往泊岸的船只,希冀有朝一日尋覓到哥哥,——那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和依靠。結果,——望盡千帆皆不是。一天,任曉芬啃著討來的半個饅頭,來到銅碼頭時,恰巧碰上洪家?guī)偷拇爮那胺睫D(zhuǎn)運傷員抵達,上岸活動筋骨的洪家?guī)痛洗蠓驄D,——洪大妹的父母認出了彌陀鎮(zhèn)上的鄰居,——任家小丫頭,將其收留。無奈又要立馬從瀘城轉(zhuǎn)運桐油及糧鹽白酒等物資去重慶,中途不能??繌浲樱瑹o從將任曉芬送回洪家。船老大夫婦商量,先將小丫頭隨船帶到重慶,返瀘時再將其送到家中收養(yǎng),以免小丫頭跑丟了,又浪跡街頭,重新成為孤兒,死于非命。

  洪氏夫婦以仁慈仁愛之心,帶著任曉芬隨船的重慶之行,卻不曾想到會改變她的命運,使任曉芬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當年洪家?guī)痛狇偟种貞c朝天門碼頭那天,又遇日機轟炸。洪家?guī)偷拇蚝痛a頭工人們在一陣緊似一陣的預警聲中奮力搶運物資。當日機飛臨投彈,在人們或驚惶或凄厲的呼喊聲中,任曉芬和洪氏夫婦跑散了。在流落山城的日子里,任曉芬吃盡了苦頭。一天流浪到曾家?guī)r時,恰當時來運轉(zhuǎn),她被八路軍重慶辦事處的一位阿姨收留,不久通過關系,被送進了抗戰(zhàn)初期成立的旨在為中國婦女和兒童謀福利的半官方民間機構——以宋美齡為指導長的新生活運動促進會婦女指導委員會下屬的孤兒院,年齡漸長后,又被送進了該委員會的教會學校,學習醫(yī)護……

  被黨培養(yǎng)成為一名秘密黨員、地下工作者的任曉芬,一個月前奉上級指示,回到了瀘城,受聘于紅十字會醫(yī)院。等待迎接一位從解放區(qū)將要來川的領導同志,協(xié)助她的工作 。

  回首往事,任曉芬不禁潸然淚下。時常想念的哥哥任曉光近在咫尺,卻拿捏不準和他相不相認。認吧,他現(xiàn)今是國民黨的軍官,和她是兩個陣營里的人,不知他的思想反不反動、是否持頑固的反共立場?而且嫂子還是保密局的特務頭目。不認吧,任曉光可是她這世上唯一的骨肉親人哦!反復思量,任曉芬擦干眼淚,決定再觀察觀察,向上級請示并將瀘城最近敵我雙方的行動態(tài)勢匯報后再說。

5

  一個天氣燠熱的上午,在船工號子和汽笛嘶鳴的交織聲中,從民生公司位于澄溪口專用碼頭的一個躉船上,漫不經(jīng)心地走下一位著工裝的船員,他沿石梯而上走到街口時,已有一輛黃包車迎了上來,拉眷他沿大街小巷轉(zhuǎn)了兩圈,才朝東門口方向的魚棚子酒樓疾速而去。

  船員是川江特委和川江游擊隊設在瀘城民生公司躉船上的二號電臺即代號瀘臺的機要員楊小江,和報務員陳詩藍,掩護者、躉船船長老侯及黃包車夫小邱一并歸周懷禮小組領導,同瀘城武工隊及瀘城其他地下黨組織人員并無交集,也不熟悉。此刻楊小江趕往魚棚子酒樓,是因為陳詩藍收到了川江特委一條A級指示電,必須立即面呈周懷禮。

  周懷禮看后,劃火柴將紙條燒掉,說了聲“照辦”算是回復電,讓楊小江從后門出去。

  川江特委指示電共十八個字:暫停風險行動,同意你部計劃,將生意經(jīng)營好。

  針對敵人憲特警瘋狂的大搜捕和持續(xù)不斷的高壓行動,加上鄧光強和洪大妹從醫(yī)院里任曉光秦菲菲處似乎無意中獲取的瀘城保密局人員已破獲了我方一號電臺即代號江臺鋤奸行動的電文,既然叛徒已除,行刺郭爾桂未果,敵首們已加強了防范措施,再展開斬首行動,不但艱難,而且風險極大,不如聽從任曉光對鄧光強的勸說,將計就計,將鄧光強及部分武工隊員滲透于敵軍,潛伏待機,保護革命的火種,積蓄革命的有生力量。于是,周懷禮啟用二號電臺,用瀘臺備用的新密碼,將他的想法、計劃向川江特委作了請示匯報。只是在密語中,將斬首換成了風險,貌似商業(yè)電報,以防范新密碼再次被敵特破獲。

  其實,川江游擊隊之瀘城武工隊刺殺郭爾桂的行動,早已由中共華東局潛伏于四川的情報人員,層層上報,驚動了遠在北平的中央社會情報部。高層指示川康省委:共產(chǎn)黨不興搞暗殺這一套,對國民黨在川康的非蔣介石嫡系的高級將領,應以策反、統(tǒng)戰(zhàn)為主,爭取他們在我軍解放大西南時起義。所以,周懷禮的密電,得到了上級的批準同意。

  周懷禮到樓下大堂找鄧光強,一名伙計說鄧老幺到江邊買活魚去了,還沒轉(zhuǎn)來。

 

  任曉光出院后的第二天,以軍部上校作戰(zhàn)處處長的身份,來到石龍楷團位于忠山下的訓練基地,察看軍部直屬警衛(wèi)營的新兵強化訓練。

  石龍楷團長聞訊趕了過來。對于這個因救主有功而擢升的任曉光,石龍楷既佩服又有些不服氣。佩服的是,危情時刻,任曉光舍生忘死替軍座擋了子彈,差點命喪黃泉;不服氣的是,當初自己本身就是中校團副,從上海一路追隨軍座回到四川,沿途招募了近千名兵員,才弄了個上校團座干干,你任曉光短短幾個月,就由少校而上校了?!何德何能,有何戰(zhàn)功?!后來還是和許亞軍喝酒時,參座開導他:任曉光確有作戰(zhàn)參謀的大才,你看看他對于七十二軍在川南布防的要點、工事和布局等建議,不但我甚為認可,連陸(軍)總司令部參謀長和作戰(zhàn)廳廳長出身的軍座,也甚為滿意。況且,亂世之中,有什么比舍身救主更重要?我們這個黨國用人提拔人就是那么一回事兒,老弟也是其中之人,要想得開才是哦!風涼話今后就別說了,說不定哪天老弟也趕上了救主之事,軍座提拔你弄個師長干干也是可能的哦!許亞軍的勸解,讓石龍楷腦瓜子開了竅,——這個腐敗透頂?shù)狞h國,當官就那么一回事!何況,自己當初剛進瀘城時,人家任參謀對自己禮數(shù)周到,又是接風洗塵又是幫忙號房子安頓眷屬的,他招你惹你什么了?!于是,任曉光前腳剛到訓練基地,石龍楷后腳就趕過來了。他要款待這個新貴、軍座身邊的紅人,聯(lián)絡感情。

  其時,鄧光強和高小寶、老孔、小史等十一名奉黨組織之命打入七十二軍的武工隊員,正身著嶄新的美式軍裝,進行射擊訓練。

  一排槍聲過后,石龍楷讓衛(wèi)兵將教官叫了過來,問道:“槍法怎樣?”

  教官回答:“報告團座,他們的槍法個個精準,不像是新手!”

  “其它方面呢?”石龍楷又問。

  “越野、攀爬、擒拿格斗等都還可以,就是隊列操典還欠火候,不能整齊劃一。”教官用四川話夾雜著普通話回答。

  “哦!”石龍楷感到有些奇怪,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微笑轉(zhuǎn)向任曉光:“看來老弟給軍座推薦的人,不是新兵蛋子,而是老手啊!”

  “哈哈……”任曉光忍俊不禁噴出了一串笑聲,說道:“龍楷兄真是眼光犀利!這些人雖說不上是老手,但他們是我彌陀鎮(zhèn)的街坊老鄉(xiāng),個個都有些真本事。他們不但能下水摸魚,也能上山打獵;有的抗戰(zhàn)時參加過國軍,有的為生活所迫當過一陣土匪。所以他們比巖羊跑得快,比魚鰍還溜得滑,槍法也好就不奇怪了。龍楷兄呵,你想想,任某為軍座招募兵員充當警司的衛(wèi)兵,如果沒有兩下子真本事,真的全是新兵蛋子,即使是在你這里強化訓練半月一月的,我看也不見得能作為警司的警衛(wèi),怎能保護軍座?軍座要的是像你我這樣的親兵護衛(wèi),而不是一聽見槍響就尿褲子的新兵娃兒哦!”

  “老弟說得極是!”任曉光最后一句將他倆說成是軍座的親兵護衛(wèi)的話,讓石龍楷很是受用,看來任曉光發(fā)達了也沒把他當外人,這樣的兄弟值得結交,點頭稱是后,將手一伸:“老弟,我在基地食堂宰了一只羊,請吧!”(未完待續(xù))

作 家 簡 介

冰春長篇小說連載:《川江英雄》(第二章)(圖3)

  冰春,本名鄧忠義,瀘州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著有長篇小說《川江英雄》及詩歌、散文、短篇小說集和影視文學劇本多部。長篇小說《戰(zhàn)將》獲四川省第十三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散文《飛翔的燕子》入選教育部語文出版社九年制義務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初中語文);詩歌《山海關》、《母親河》收入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四川文學作品選。作品曾獲全國、省、市等獎項,有詩歌、散文、短篇小說、讀書筆記收入50余種選本?,F(xiàn)供職于瀘州廣播電視臺,主任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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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編輯:李永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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